她披垂著一頭燦爛金髮,與水面粼波相映生輝。一切是如此光明潔淨,澄澈得水底深處的紋章一鈿一鏤都清晰可辨。
那雙翠玉瞳眸瀲灩無瑕,那張溫柔笑靨天真穠華,宛如拂曉清蓮幽靜姽嫿。
人們讚頌偃禔之主姝麗、人們讚頌偃禔一族恩澤,此世人們安居樂業,佈居於廣袤大水之上的片地裡,長久以來未再聽聞魑魅魍魎曾經紛擾騷動,晦暝魘魅的時代將成為傳說裡的過去,如今水帝亦不知何謂煩憂。
「梓京君,你為何憂愁?」
然而他還是緊握凶器如暗影,彷彿聖世到訪前最終一抹餘毒。
明月的皎潔微光為雲層所吞沒,綿密細雨將蒼白聖殿渲染成一片靡濕,暗影似如黝黑浪潮推湧襲來,瀰漫著泥沼般重重陰霾。闃夜之中只賸一點孱弱火光,搖曳著人心。
女眷顫巍踉蹌地逃回聖殿,身後疾矢挾帶沉重悶響劃破氣流,避難不及的族人慘遭棘刺貫身。箭叢彷彿莽草團團簇立,一如孤立聖殿的無望芒野。
殿上女官臉色一陣青白,心寒不敢置信,若是魑魅魍魎不應也不必支使如斯器物,只有人類才會製造身外之物為武具,「怎麼會……來襲者竟是人類?同為人類……」
為什麼?為什麼要誖叛吾族?為什麼要欺謾吾族?
人心,難道全都被魑魅魍魎所侵噬了?
族人為了護衛主上接二連三被斬殺,面對突來的人心變故猝生怖懼傍偟,該是為了生存亦拾奪武具深陷殛戮之中,抑或乾脆偝捨這無情的世道歸為塵土?她們淚流不止,卻只能啞口眼睜著毀滅將近,瘋狂悲劇無以遏止。
可憐吾主,逸麗如謫仙子,本是榮華尊貴備受敬慕,為眾人禊禦這水域,為何遭到悖亂離貳?
梓京君拔出黯淡佩劍,神色陰鷙抵住默聲哽咽的主上顎下。水帝淚珠崩落,在鋒鋩上破碎閃耀,卻換來無情指責:「這是因為,片土之民視吾族如神祇,那就是我等滅亡之始。」
「梓京君!你瘋了!你的劍該是對著殿外的匪徒啊!」女官們驚慌勸阻同時,戍衛殿外的族人已氣盡殆亡,她們心悸不已泣訴著,「已經來不及了,快讓水帝自水道離開!我們留駐死守聖殿,決不可讓吾主遭到暴民毒殘!」
「然後呢?讓水帝活著,其他人都去死?這跟滅族有什麼兩樣!水帝自己一個人就活得下去嗎?」梓京君斥吼,殿外傳來鎮石崩塌的聲響,叛軍已將攻陷此殿。
「梓京君!現在不是議論的時候,請以大局為重……」
「那麼,水帝妳告訴我!妳能夠獨自茍活嗎?」
然而水帝只是無力地闔閟眼簾垂下清淚,連反抗的話語都不曾說出口。
「梓京君!」眾女官紛紛跪下懇求。
又是巨響,殿外的鎮石被敵寇掘出,眼看陣地已破,梓京君口啐一聲,收劍攬起水帝往水道裡潛逃。
殘剩下來的族人,歔欷地待在聖殿裡,等待著迎接陷落之後的滅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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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Dec 14 Thu 2006 02:41
《魑魅魍魎》零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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