追憶逝水年華

　　阿嬸說，阿輝是真可憐的孩子。
　　阿輝的媽媽愛打麻雀，厝內沒在顧連菜錢攏輸了了也不回家，阿輝的爸爸管老婆管不住生氣起來就打孩子趕出門去。阿輝這個孩子好像沒爸沒母沒一個厝，整日在外靠黑白走，好佳在本性還未醜沒去學賊偷。

　　阿輝向來只跟他說自己做了什麼事，沒說自己的事。阿輝說的事都是他想告訴小懿的事。

　　不過阿輝沒說過交女朋友的事。小懿最先是聽到學校裡有流言，很多女生都跟阿輝很要好，只是流言沒固定過阿輝是在跟誰交往。

　　有一陣子阿輝比較不常來找小懿，小懿問阿輝最近在做什麼阿輝笑一笑沒有回答，然後說到別的事上。小懿在猜，阿輝可能真的有在跟女生交往。

　　阿輝交女朋友的事都沒跟他說一聲。

　　阿嬸說，阿輝不應該這樣跟女孩子亂來。大家都在說阿輝哪天會把女生的肚子搞大，就跟阿輝他爸一樣。

　　阿輝不好的流言很多，常常聽說有哪個女生去墮胎大家就會說會不會是阿輝的。不過流言多到最後，就又翻盤成都跟阿輝無關。

　　最後聽說阿輝跟個酒家女在一起，阿輝他爸氣得到處說要登報跟阿輝斷絕父子關係。

　　小懿見過阿輝跟一個穿紅衣短裙跟高跟鞋的女人在大街上摟摟抱抱，女人妝畫得很漂亮穿著很大膽，阿輝的行為也很大膽。

　　果然阿輝還是比較喜歡女生。可是想到阿輝對他保留這種事沒說，心裡還是很介意。


　　阿嬸說，阿輝跟女人私奔了。


　　那一天晚上阿輝又爬窗戶進來，看到小懿桌上的參考書作業簿輕描淡寫問了一句，「你在忙喔？」

　　小懿馬上放下作業，「阿輝，什麼事？」

　　阿輝把手上的行李放在地上自己也隨地坐下，「我跟我爸吵架，家裡不能待。」

　　「喔……」

　　「阿麗說她要帶我去台北。」

　　「啊？」小懿愣住，看那一袋行李好像不是開玩笑的，「你真的要去台北？」

　　「對呀！」阿輝笑得很高興，到台北好像就跟他以前帶小懿到處亂跑一樣沒什麼大不了的。

　　阿輝真的要走了？小懿慌了。

　　「欸、有沒有什麼吃的，我肚子餓了。」

　　「喔！」小懿準備到樓下找找看有沒什麼吃的，走到門邊又折回來，拿出抽屜裡的一本活頁資料夾，抽出最後面的幾頁出來放回抽屜裡，剩下的遞給阿輝，「這個給你看。」

　　阿輝翻開資料夾，第一張紙上寫著『四月一日……』，小懿不敢再待在房間裡急忙跑下樓到廚房弄點吃的。

　　挖了一點剩飯再開個罐頭隨便蒸一蒸，拿飯上去給阿輝時阿輝還在看，阿輝一面拿著碗快扒飯吃一面安靜地看。

　　小懿覺得有點緊張，坐在書桌前裝作在讀書。過一陣子聽到阿輝闔上資料夾的聲音，連忙轉頭過去問道，「看完了？」

　　「嗯，看完了。」阿輝有些悶悶地說。

　　小懿心虛地拿回資料夾丟進抽屜裡。

　　說不定阿輝覺得他怪怪的，說不定阿輝覺得沒什麼。說不定他不要拿給阿輝看比較好……

　　阿輝看著他沒有說話，小懿只好亂七八糟地找話來說，「那個…阿輝你到台北去需不需要錢？不然我這裡有一點…」說著就又翻開抽屜拿出平常存的零用錢來。

　　「喔不用了，我賣了摩托車身上有錢了。」

　　「這樣喔……」尷尬地把手上的兩百塊再塞回原處。

　　阿輝要走了，說不定以後就再也不會見面了…

　　就算把自己的心事拿給阿輝看，阿輝想走他也留不住阿輝。

　　然後呢？他該跟阿輝說點什麼……

　　小懿低著頭盯著自己的手，微微顫抖。

　　阿輝到他身後摟住他，帶著一點笑意低聲說，「小懿…我覺得很高興…」然後把小懿抱得緊緊的。



　　阿輝就真的到台北去了。



　　小懿沒有辦法告訴阿輝，他其實…很難過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