●算是微羊魚的微薄牛釋吧....



  來到白羊宮時,史昂已處理好雅柏菲卡的遺體,放置一旁的雙魚座聖衣也已洗去血跡。雖然看不見雅柏菲卡的容貌,不過阿釋密達依然可以察知,掩蓋在那潔白壽衣底下的身體無一處完好。

  腳步聲在白羊宮裡冷冷清清地回蕩,史昂渾然未覺,恍惚凝視著雅柏菲卡。

  「準備入殮了?」

  直到他開口,史昂才恍然回過神來,定下心神後提聲反問,「…處女座的阿釋密達……你來見他最後一面嗎?」

  也算是最後一面,阿釋密達曖昧地勾起微笑。

  他與雅柏菲卡有點不同,此刻他很清楚,這是自己最後一次走過十二宮的階梯。

  「…雅柏菲卡…還有死去的同伴,不曉得能否在冥府裡安眠……」

  「不用擔心,冥鬥士決不會復活,不會讓冥王稱心如意。」

  「那就好……」

  即使是如斯曖昧的回答,史昂依然未察覺其中蹊蹺而略為寬慰地嘆了口氣。阿釋密達臉上的笑容愈深。

  他在冥想裡遊歷地獄,他知道聖鬥士死後的去處為何,然而,現在不是打擊尚未平復悲傷的史昂之時,這點小小欺瞞應該不為過吧,反正自己很快也會前往雅柏菲卡所在的世界。

  絕不原諒這些冥鬥士!

  「我走了。」

  「咦?你要去哪裡?」

  「沒什麼,拜訪一下你的師父。」

  已經沒時間了,他得盡快離開十二宮的禁制前往嘉米爾,然而在踏出白羊宮前,阿釋密達還是回過頭再多問一句,「阿魯迪巴朗好像不在金牛宮裡?」

  「為了預防冥鬥士再次進犯,他去巡視……」

  那就算了。不待史昂說完話,阿釋密達無所猶疑地走出白羊宮。

  直到最後他們仍沒有機會交談,但也稱不上後悔還是遺憾,僅僅只是這樣一個事實。

  一切皆是因果循環。



  反正遲早會再見面的,在黃泉比良坂。

  聖戰,才剛開始而已。

  亡者一個接著一個迎面而來又錯身離去,既不抬頭視物也不彼此交談,就如同無意識的蟻群,沉默有序地列隊投身墜入冥府深坑之中。

  在這片灰暗枯竭的土地上,也只有領悟八感的自己還能保持清醒。他業已完成此生使命,可以無視冥界法則的束縛,卻也沒有干涉人間事務的餘地。

  就像湍流中的碇石,停佇於原地,默視生命從身邊流逝,與以往修行時通觀俗諦的情景沒多大差別。

  然而阿釋密達沒想到會在亡者的隊伍裡見到那個男人…或該說,他差點以為自己錯認了金牛座的阿魯迪巴朗。

  亡者大多會呈現出生前最後的模樣,阿釋密達雖不清楚阿魯迪巴朗的相貌,不過還是認得出他沉眠的小宇宙來,那高大醒目的身軀也符合印象裡應有的份量,比起個性上的細膩,五官則顯得粗獷許多,且又失去一隻眼睛、滿身傷疤、從耳廓到頸側還殘留著血跡……

  原來阿魯迪巴朗是這個樣子…阿釋密達有些訝異卻不覺得意外,無論是外貌也好、傷痕累累也好、這麼快就成為亡者的一員也好,因為這是聖戰,死亡是最不足為奇之事。只是,阿魯迪巴朗的魂魄穿著如同普通人一樣,並不像他所以為的,呈現出身著金牛座聖衣的形態。

  一如其他亡者,無想無欲,眼不見口不語,蹣跚地從身旁走過。

  「阿魯迪巴朗……」

  一如平常一樣,錯身而過。

  直到最後他們仍沒有機會交談。



  所謂的交談,想來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……

  阿釋密達想了起來,原本,他們之間也不是這樣完全斷絕私下往來的……很久以前,當自己剛來到聖域時,阿魯迪巴朗總顧忌著自己的眼疾顯得有些侷促拘束,即使如此,每回打照面時還是不厭其煩地噓寒問暖個幾句表示關心,然後,只要自己隨口說點什麼似是而非的讖語,隨即就搭不上話而尷尬苦惱起來。

  這個豪爽魯直的男人卻還是比誰都徹底地把禮儀當成義務,努力地跟自己…跟所有人都保持著熱絡的友好關係。

  可是他跟阿魯迪巴朗沒什麼好談的,他看不到阿魯迪巴朗眼中的世界,阿魯迪巴朗也無從理解他所察知的世理命數,他不過是無心去應付一些多餘的俗事人際,所以大多數時候只是閉上眼、笑容以對,耐心地任由這個母性過剩的男人發揮愛心。

  這樣的男人即使消沉,也不會持續太久……那時阿魯迪巴朗從遠方歸來,不知受到了什麼打擊,一反常態獨自一人閉鎖了好幾天,他後來才聽說與行蹤不明的獅子座聖鬥士有關,然而阿魯迪巴朗卻也沒跟任何人商量傾訴過,就這樣逕自捨棄了本名。

  他大概猜測得到阿魯迪巴朗是怎麼想的,這個人的生存方式相當簡單明瞭,連同勘破迷惘的方式也簡單明瞭得令人羨慕……



  這樣的男人死後便放下了聖衣,反而是自己還在這裡徘徊不定……那個男人在死後終於可以回歸本貌,是如此徹底地將身份切割開來,無遺一絲遺憾,而自己卻仍宥於迷惘之中。

  阿魯迪巴朗蹣跚地從身旁走過,一步步背離他遠去,凡有生命的形體無論生前承受多少業障抑或安享福報,終將迎向死亡,這是眾生必然的宿命,他早已見證過無數次,然而,阿釋密達還是忍不住回過頭。

  「哈斯加特!」

  已經不執著了嗎?不苦惱、不聞不問、不曾感到悲傷?



  大概是從那時候起,阿魯迪巴朗便對自己無話可說了,不過他也沒真心把那些話聽進耳裡,省了虛與委蛇的工夫反倒清靜。

  萬事萬物本是如此虛無,再怎麼反抗、憤怒、否定,一切不過是稍縱即逝的幻沫,太過執妄只是徒增苦惱。

  「阿釋密達,雅典娜已經迎回聖域了,你再這樣繼續信奉其它神明太不妥當…你……」

  親眼見過女神幼小哭泣的模樣之後,他確實是有著根本上的不滿,不過作為處女座的聖鬥士,阿釋密達也沒愚蠢到直接在形式上表露立場,大概是打從心底陽奉陰違的態度還是遮掩不了吧……但仔細想想,又覺得無所謂了。於是阿釋密達面帶微笑,靜靜等著阿魯迪巴朗會說出什麼話來。

  「你不相信女神嗎?還是你…也要離開這裡到遠方去?」

  他失笑以對,「像你那樣捨棄名字,我捨棄信仰就好了嗎?」

  他是絕對無法像阿魯迪巴朗那麼容易就可以摒除迷惘的,他太過了解這個世界,人們總是不自覺地累造業障深陷其中,愈是痛苦就愈無法擺脫宿命因果的循環,不管再怎麼守護這片大地,世人的痛苦依然會持續下去,卻連女神自身也投入這樣的命運洪流之中,他已無任何信仰再可捨棄。

  或許那時候的談話就是他疏遠自己的起點,也不能說是疏遠,只是改變了態度。儘管在公務上仍有往來接觸,然而沒有理由的話,他們就形同一再擦肩而過的陌生人。

  直到最後都是。



  阿魯迪巴朗伸出手,阿釋密達想起這個男人常對其他人所做的,像是一面搓弄著後補生的腦勺稱讚安撫、像是掄起拳頭訓斥犯了規矩的晚輩,在表面上他是比阿魯迪巴朗年輕,所以被當成跟其他孩子一樣看待了吧,這也是沒辦法的事。然而阿魯迪巴朗卻又垂下了手臂。

  「真搞不懂你在想什麼……」

  他不曉得阿魯迪巴朗說這句話時是什麼表情,只清楚感受到比起忿怒,更多是帶著挫折與失望離開了處女宮。

  阿魯迪巴朗會說的話千篇一律,可是,是不是再多聽他說說話比較好?

  那時對自己伸出手是為了什麼,永遠也不會知道了。



  阿魯迪巴朗伸出手,扳過他的肩頭,輕輕地把他推往死者之國相反的方向。

  僅僅是一瞬間的幻象。

  阿魯迪巴朗其實只回過頭,若有似無地帶笑瞥了一眼,隨即又回到亡者的隊伍裡。

  那不過是視線相交時所產生的意念餘波,只是在這沒有實體的世界裡,幻象形同真實,任憑轉念之間。

  他們擦肩而過無數次,直到最後仍是如此,一再錯身而過,一再地從相對到背離。

  然而要累積多少宿業因緣,才能換得這樣一個回首。

  原來如此……

  他有些了悟到雅典娜何以懷著心痛降臨到這世間修行。

  阿釋密達露出微笑,不再逗留於黃泉路上,背對著亡者離去。



  揭諦揭諦 波羅揭諦 波羅僧揭諦 菩提娑婆訶

【END】


嘛....最後一句就是那個般若心經裡的
簡單說就是祝福亡者的意思

arrow
arrow
    全站熱搜

    玼瑕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